日本“利息复活” NEW

加息

　　7月14日，日本中央银行（Bank of Japan）政策委员会一致投票决定，解除零利率政策，将基准的无抵押隔夜拆借利率从0％上调至0.25％。这是自2000年8月之后，日本央行六年来第一次提高利率。
　　日本央行政策委员会还以六比三的投票结果，决定将再贴现利率从0.10％上调至0.40％，该决定立即生效。这是1990年8月迄今，日本近16年来首次提高贴现率。
　　继今年3月日本央行解除超宽松的货币政策之后，为摆脱通货紧缩和防止金融动荡而采取的零利率政策，至此也宣告结束。由是，日本货币政策向着通过利率杠杆调控经济和物价的正常轨道，迈出了坚实一步。日本长达六年的“零利率时代”告一段落。
　　20世纪90年代，日本陷入了严重的通货紧缩，经济出现衰退。为走出困境，日本央行于1999年2月决定实施零利率政策。2000年8月，零利率政策一度被解除。其后，日本经济继续走向衰退。迫于压力，日本央行于2001年3月引入了“紧急避难型”的超宽松货币政策，向金融系统大量注入资金，同时再次实施零利率政策。
　　今年3月，在核心消费者物价指数（CPI）持续升为正值的条件下，日本央行解除了超宽松货币政策，不再采用流动资金余额指标，而是以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作为货币政策的指针。同时，为稳定市场，还在货币政策中引进了通货膨胀目标——“较前一年增加0％－2％”。
　　自此，众所关注的焦点便集中到了零利率政策之上。当时，人们普遍预计，日本央行加息的时间，应该是2006年年底左右（参见2006年第6期“日本货币政策转折”）。
　　日本的宏观经济形势日趋好转，使这一天提前到来。5月，日本CPI上升0.6％，为连续第七个月上扬；大企业本年度固定资产投资计划同比增加11.7％，属1990年以来的高增长；5月失业率下降到了4.0％，为八年来的新低；企业景气指数也继续改善。
　　“这些数据都表明，日本经济复苏已成定局。”日本亚洲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今井健一对记者说。
　　瑞银集团亚洲首席经济学家乔纳森安德森也认为，日本经济相当强劲，“加息的时机已经成熟。”
　　日本央行的加息举动，意味着它也加入了全球央行普遍收紧货币政策的行列。今年6月，欧洲央行自2005年11月以来第三次加息，将基准利率上调至2.75％；美联储更自2004年6月以来连续第17次加息25个基点，联邦基金利率已经从1％提高至5.25％。
　　
论争

　　由于日本央行货币政策操作的独立性，在日本政界和经济界，央行解除零利率政策的决定都引发了不小的反响。
　　与央行担忧经济过热不同，日本政府与执政党更关心经济恶化的可能。在加息决定公布前，日本财政金融大臣与谢野馨曾表示，结束零利率政策是正确之举，但他同时敦促央行需权衡美国经济放缓、东京股市走势低迷等情况，“慎重决定”。
　　日本财务大臣谷垣祯一也在零利率政策解除当天称，希望日本央行的货币政策能为日本经济的复苏提供鼎力支持。日本执政党内部则希望日本央行不要重蹈2000年仓促提高借款利率、遏制经济复苏的覆辙。
　　政界的担心并非毫无根据。由于事先预见到日本央行将结束零利率政策，中长期债券的利率已经开始上升。作为基准的十年期国债收益率，在过去一年间上升了近整整1个百分点，逼近2％。这除了波及投资收益，大量国债所付利息的增加，对国家财政也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不过，此中种种情况，在日本央行的政策中已经得到了回应。央行在宣布加息的同时，决定维持每月从债市直接购买国债的规模不变，仍为1.2万亿日元（约合103.6亿美元）。这项补充政策被外界理解为，应日本政府的要求，央行以此确保长期利率不会因零利率政策的终结而大幅上升。
　　市场对于零利率政策也存有疑虑。7月14日当天，东京证交所开盘后不久便下跌1.2％；随后的三个交易日里，日经225指数累计下跌了2.92％，显示投资者担心借贷成本的升高将削弱企业的盈利状况。日本野村证券金融经济研究所高级经济学家木内登英为提供的数据是——加息0.25％，大企业的税前利润会下降0.4％。
　　不过，日本国内外许多经济界人士都对记者表示，日本经济的状况已经今非昔比，加息不会对经济产生太大影响。
　　具有代表性的看法来自木内登英。他认为，加息后，即使出口减速，今年日本经济增长率仍将维持在2％左右，“不会重蹈2000年的覆辙”。

影响

　　零利率是日本经济非常状态的产物，解除强制的零利率，即是恢复利率作为资金价格杠杆的功能。日本经济界也多持此论。“解除零利率将促进资金的合理配置，对日本国内经济的影响基本上是正面的。”今井健一说。
　　不仅如此，对日本的金融机构而言，零利率政策解除也意味着新市场机会到来。木内登英说，利率上调导致债券价格下跌，这为各银行提供了一个向客户出售衍生金融产品和其他金融产品，帮助企业对冲这一市场变动的机会。
　　但是，日本中小企业可能会受到加息的负面影响。日本第一生命经济研究所经济调查部首席经济学家岛峰义清就认为，贷款利率升高，会增加中小企业更新设备的成本，抑制中小企业的发展。而日本中小企业的比重很大，它们能否及时更新设备，是日本保持长期竞争力的重要方面。
　　他进而认为，“日本央行应该再继续维持一年的零利率政策，这样对促进中小企业的设备投资很有必要。”
　　至于民间受到的影响，则是多方面的。日本各大银行于7月18日开始了加息后的活期存款与定期存款业务，这也是各大银行在2000年8月以来的六年内，首次提高活期存款利率。日本全国银行协会会长、三菱东京UFJ银行行长畔柳信雄介绍说，对于那些在超低利率政策下几乎拿不到存款利息的储户，尤其是依靠储蓄生活的老年人，此次加息尽管幅度有限，却实实在在地让他们感受到了“利息复活”的气息。
　　另外，畔柳信雄说，虽然各种存款的利率均有上调，但与泡沫经济时期活期存款利率超过2％的情况相比，目前的存款利率仍然属于较低水准。为吸引个人金融投资，各家银行今后势必将围绕利率展开一番竞争，这也有利于储户的利益。
　　不过也有专家指出，利率上升对于居民的影响并非全然是正面的。比如，升息会加重个人住房贷款的利息负担，部分居民的生活将受到影响。
　　除了对于国内经济的影响，日本作为经济大国，其利率水平的升高无疑也为全球所瞩目。标准普尔首席经济学家大卫怀斯认为，日元将因此略微升值。不过，摩根士丹利全球首席经济学家斯蒂芬罗奇对记者说，迄今为止，日本加息尚未对全球股市、汇市及大宗商品市场等产生明显影响。
　　“这是由于有更重要的因素在同时发生作用，包括最近地缘政治风险的上升，以及对美联储政策预期的变化。”罗奇说。
　　至于日本结束零利率政策对中国经济的影响，罗奇认为，会有利于中国的进出口。但影响是比较有限的。“原因很简单，这是由于现在复苏的是日本内需，而不是中国的。”乔纳森安德森说。

前景

　　在7月14日会议后发表的声明中，日本央行表示，将在今后一段时期内继续保持货币环境的适应性。该声明称，日本央行日后将随着经济和物价的变化来逐步调整政策利率水平。这引发了对于日本央行未来将如何进行货币政策操作的种种猜测。
　　岛峰义清的猜测较为大胆。他认为，日本应该采取中立的利率政策水平（1.5％－2.0％），这样既可以刺激经济，又不会加快通货膨胀。因此，下次加息将在9月左右，今后会每六个月内加息三次，“一年后，日本就能达到一个中立的利率水平。”
　　但其他经济学家显然要更保守一些。大卫怀斯就认为，日本央行可能会采取每季度加息一次的步伐。斯蒂芬罗奇则使用了“应非常缓慢”的表达来形容他的期待。
　　而在木内登英看来，日本央行对加息仍持审慎态度，进一步加息尚需时日。尤其是，美国有可能从今年底至明年初，实施放松银根的货币政策，如果这与日本抽紧银根的货币政策时间重合，日元会急速高涨，日本抽紧银根的货币政策将难以为继。
　　因此，他预计，今后日本央行将采取每四个月加息0.25％，一年增加0.75％的模式。2006年底，日本央行会加息至0.50％，2006财年末（2007年3月）会维持在0.50％水平，2007年第二季度可能加息至0.75％。
　　今井健一也认为，日本央行目前不会采取节奏太快的政策，“一切要看宏观经济形势，尤其是对日本经济复苏具有很大影响力的美国经济的动向。”
　　畔柳信雄表示，未来如何加息，“应看解除零利率政策后产生的影响，最终还是取决于央行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