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农业投入不足导致粮食危机？

多位美国专家认为，粮价上涨导致的饥荒，在很大程度上是以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长期忽视农业投入的结果
　　
　　19世纪初，英国政治经济学家马尔萨斯（Thomas Malthus）曾预言：由于世界人口按几何级数增长，而食物生产按算术级数增长，因此食物生产增长速度永远赶不上人口增长速度，粮食危机不可避免。
　　这个预言是否成真？
　　7月2日，包括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美国联邦资深参议员卢格、前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克鲁格女士在内的十多位官员、立法者和学者，在华盛顿智库公共政策企业研究所（AEI）就此展开讨论。
　　尽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周二公布的报告将“新兴和发展中国家的快速发展”列为全球商品需求攀高的主要原因，大多与会专家却一致认为，粮价上涨导致的饥荒，在很大程度上是以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长期忽视农业投入的结果。
　　美国公共政策企业研究所学者Nicholas Eberstadt指出，1900年到2000年间，世界主要谷物的价格以平均每年1%的幅度下降。鉴于2007年之前的粮价处于长期趋势弧线之下，近期涨幅仍处正常区间。席间亦有专家补充说，世界经济近几十年来的快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受益于低廉的食物和能源价格，现在只是处于“调整期”。
　　不过，让专家们不安的是，此轮粮价危机直接造成众多发展中国家的饥荒甚至动乱，上百万人口退到世界贫困线以下。
　　“粮价上涨，怎么发展中国家的农业人口不受其益，甚至反受其害呢？”世界温饱研究所（Bread for the World Institute）所长拉迪夫（Asma Lateef）反问道。她认为，主要原因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以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农业投入严重不足。
　　韦尔斯利学院政治学教授帕尔伯格（Robert Paarlberg）则更为犀利地指出，粮食危机的真正根源在于非洲农业止步不前。他说，人们往往误以为富裕起来的中国造成了全球粮食供应的紧张。但实际上，中国粮食大抵可以自给自足——尽管近年来中国粮食消费量在增加，但由于中国粮食产量也在增长，所以进口粮食的数量反在减少。
　　帕尔伯格认为，饥荒的主要原因往往是内因。“这些人食不果腹的原因，在于他们耕种的农田产量低，而不在于全球谷物价格高昂。有关政策首先应该考虑的不是全球市场的粮食价格，而是提高千百万贫困农民的生产力，”帕尔伯格说。
　　非洲绿色革命联盟（AGRA）主席Namanga Ngongi也赞同这个观点。他对比了1961年到2001年间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的谷物产量和中国的谷物产量，发现这40年间，中国谷物产量稳步增长，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却止步不前。Ngongi说，造成这种反差的原因就是非洲国家的农业投入少——土壤养分严重退化，而肥料投入又严重缺乏；灌溉系统缺位，完全靠雨水、靠天收；基础设施落后，局部有余粮也运送不出去。据统计，东亚地区94%的农民都居住在全天候公路两公里的范围内，而在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只有30%的农民能有这样的交通便利。
　　如何改变现状，专家们见解各异。曾在美国总统里根任内担任美国国际开发署署长，现任道琼斯董事长的麦费森（Peter Mcpherson）认为，国际人道援助只能缓解短期问题，而长期供应的稳定需要本国政府的努力。“非洲缺粮国家的政府要帮助自己国家的国民，”麦费森说：“大家要记住，1960年，亚洲人均收入只是非洲人均收入的二分之一。这一方面说明亚洲进展很快，一方面也说明我们在逐渐失去非洲。”
　　帕尔伯格补充说，非洲农业投入不足也不能全怪当地政府，近30年来，国际援助机构也在放弃非洲。帕尔伯格说，农业贷款占世行贷款总额的比例从1978年的30%下降到2006年的8%；农业援助在官方发展援助中所占份额从1980年的17%下降为2006年的3.5%；美国国际开发署向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农业研发的投入从1985年的6000万美元锐减到2004年的1500万美元。
　　拉迪夫指出，美国国际开发署提供粮食援助，往往从美国市场购买，使用美国人力、物力送达，成本高昂，受援国家的实际实惠打了折扣。她呼吁美国政府考虑落实粮食采购的当地化。
　　与会专家还批评了美国的农业补贴政策、生物燃料政策和粮食援助缺陷。克鲁格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粮价高企、美国农场主收入创历史纪录的情况下，美国政府和国会受农业特殊利益集团的牵制，还在发放大笔的农业补贴；而在粮食紧缺、农业投入不足的穷国，政府却在向农民索取农业税。
　　佐利克在下午的发言中提到，他会在即将召开的多哈回合谈判上，呼吁美国大幅削减农业补贴。佐利克还批评了美国在世界粮食紧缺的情况下，继续推进生物燃料的做法。他说，虽然按照美国政府的统计法，玉米制乙醇对于美国市场零售粮食价格的影响只有3%，但所谓的“零售粮食价格”实际上包括了包装、运输、品牌等一系列附加值；按照一些国际组织的算法，玉米制乙醇对粮价的影响可能高达50%。
　　据佐利克透露，商品价格危机将是下周在日本召开的G8会议主要议题之一。他说，世行之前承诺，要通过农业补助项目向穷国提供35亿美元，用于帮助当地农民购买种子和肥料；联合国下属的世界粮食计划署，今年也预计提供50亿到60亿美元的救济款。佐利克将在G8会议上呼吁发达国家一起努力，补上援金缺口。他还将呼吁各国携手，增加世界粮食储备，并向实行粮食出口限制的国家施加压力。
　　佐利克说，在应对世界食物危机的过程中，世行也加速了本身的改革——从“分析者”转变为“问题解决者”，发挥“催化剂”的作用。█